九原區麻池鎮的得名,是因此地鄰近黃河且多為濕地,除了種糧,還能種麻,所以麻多漚麻池多,漚麻事業一直延續到清初。
種麻、制麻、用麻伴隨了九原人一千多年。
搓麻繩是九原女人們的特殊手藝,原料就是麻皮。
在麻池,從東壕口至西壕口有十多家大戶經營著十二口漚麻池,號稱十里麻池,且秋冬都能漚,一漚就是四十天。有民謠佐證道:打罷糜谷割麻桿兒
營生不誤把麻泡
滿村麻臭難除消
漚麻掙錢勤拋鬧
油燈下,九原的女人們一根一根在搓麻筋兒,再把搓成的麻繩一針一針給當家的男人、貪長的娃娃、年邁的爹娘,納大底綴鞋幫,故本地人稱鞋為鞋缽子,舒適耐磨。多余的則拿到鎮上賣點銀錢,換點兒油鹽。
納大底兒多用略粗的麻繩兒,納鞋幫則用二細麻繩兒,其中錐子頂針兒是唯一工具。納出來的鞋幫密實耐用,有條件的做前后包跟兒,再涂抹一層骨膠,鞋底打上層鐵釘,經得起磕磕打打。
苦了那守燈熬夜納大底的婆姨,常常邊納邊輕聲自唱:
燈瓜瓜點燈半炕炕明
一盞油燈孤身一個人
生瓜籽多窮光景
雙手磨下一層鱗
你給人家當長工
我在家中受苦情
有朝一日翻了身
買雙皮鞋逛回城
掏麻橛兒(麻的根),是一種很苦很累的營生。麻不像糜子等軟根植物,它根深結實,壓青半年也漚不爛。過去多數人家沒有牲畜犁杖,只能一鍬一鍬地掏麻橛兒,一來備耕,二來可當柴火,它油性大,起火快,是過冬燒炕的好東西,用時下話說,此乃綠色燃料。有的人家掏下的麻橛兒,若是堆積如山,那么還告訴人們,這戶人家不僅勤快,而且當年種麻豐收。
農民的聰明在于他們從實踐中把所發現和得到的經驗盡可能地保留下來,形成一種習俗。比如從麻蕨小眼兒里掏麻蟲吃,那滋味兒椐說香美淳厚,若是慢品慢啄,其味無窮。猴小子、搗蛋鬼們最會掏麻蟲兒,就像沿海人吃海螺,就像遼沈人吃蠶蛹,就像膽大者舔蟻屁,讓城里人看了,似乎頗感惡心而大跌眼鏡,殊不知這些“蟲菜”椐說蛋白含量極高,解了饞不說,還補了身子,增了營養,然這種習俗已消亡。
民間留傳一句很不雅的比喻,男人嗑麻子,女人坐月子——上下不失閑。大凡鄉下男女人都會嗑麻子,這種食俗于今仍得到保留。若不是淳香味美,誰還會把那小小的顆粒當回事呢?會嗑的嘴唇沾滿麻殼兒,以表達他的“嗑技”,不會嗑的則費勁難嗑,干脆囫圇“吞麻”,還往往讓人嘲笑。其實也算一種“吃技”,若可以舉辦嗑麻子比賽,比數量、比速度,又何嘗不可?國外經常也搞類似比賽,并不無聊,相反充滿情趣。
村人說,麻糊糊沾素糕,一吃一個飽。被碾成末狀的麻子因為自帶油香而耐人尋味,也是一種解饞耐饑的東西。
富裕人家養一口豬,一吃一個年對頭,即便熬麻糊兒也是當稀罕,而窮人常能吃上麻糊糊沾素糕就已經很知足了,然眼下不多見了。
現在餐館或家庭多半改成雞肉沾素糕,一是麻油做了油料,二是費時費勁,三是傳統斷代。
三十年前鄉下有一種二柄子車,牛馬都能拉。這種車的車軸必須請車匠在車軸轱轤上箍上鐵瓦,再用麻油來潤滑,這樣才能經久耐用,就像汽車沒有潤滑劑就會燒壞機器的道理一樣。